桑之未落-45
手铐带着铁制品的冰冷血腥气，咔哒扣住的时候预示着徐铭枢接下去的命运。
“走吧。”76号的军官催促了一声。
徐铭枢回头看了柯昌宇一眼，跟着铐住他的人出了仓库。
枪声在三人踏出仓库的同时响起。徐铭枢觉得自己左手上的压力一松，原本扭着他手臂的人直直向后倒下去，血从那个人胸前喷出，有一些还溅到了徐铭枢脸上。他的右臂也被松开，但是在这人来得及拔枪反击之前，另一声枪响破空，这人应声向前仆倒在地。
徐铭枢回头，看到柯昌宇手中的枪口上一缕若有若无的烟雾还未散开。徐铭枢的目光扑捉到柯昌宇轻微的一点头，然后他听到有人催促他：“走。”
相当熟悉的声音，熟悉到徐铭枢不需要思考就能够放心跟着这个声音走。
向人杰和柯昌宇就这么目送着徐铭枢和他的同伴离开。
等两个人显然走远了，向人杰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这两个76号的死了也就死了，只要货出去了，死个把人都不是大事，自然会有人来顶替他们。何况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本来也就不能留了。”
“你觉得，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柯昌宇对着徐铭枢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向人杰沉吟了一下，回答说：“不能确定，不过他们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问对方接下去要怎么办，只是锁了仓库的门便离开了，连一边的尸体都没有费心去收拾。
仓库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和黑暗，距离徐铭枢说的货被运走的时间尚有一个小时，明凯这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徐铭枢走之前不为人察觉地将细铁丝扔在了地上，明凯想要继续他们的行动并不难。
二十分钟后，明凯提着他需要的东西走出了仓库。他低着头让容貌隐藏在帽子下方的阴影里，然后很快融入进了黑暗中。
“你怎么会来的？”远离十六铺码头之后，徐铭枢才问起身边的人。
但对方却不回答：“我们被人盯上了。分头走吧。”说完往徐铭枢手里塞了一把枪。
徐铭枢接过了枪，有些担忧地问：“兮夜……”
但是苏汉伟明显不愿再多说，只道：“前面那个路口，分头走。”
徐铭枢没有在问下去，到了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两个人便各自选了一条路，装作回家的样子。
但是徐铭枢知道，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回去的，不把身后的尾巴解决掉，他去哪里都只会带来麻烦。
徐铭枢逐渐加快了脚步，拐进了边上的弄堂里。弄堂里面小路错综复杂，即使是徐铭枢也并不熟悉，但是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有机会。
原本跟着徐铭枢的有三个人，在徐铭枢开始钻弄堂之后，只有两个人跟了进来。徐铭枢猜另外一个人是去联络其他人去了。反正知道他是谁之后，未必需要活捉，迫于形势的话，击毙也是一种选择。不过少一个人在身后也是好的——至少目前来说是的。
对方显然知道自己的盯梢已经被发现了，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太多顾忌，并没有蓄意隐藏自己的行动，而是更明目张胆地跟紧了徐铭枢。这就说明，他们必须在这里动手，这场追踪必须有一个结果了。
终于，在转过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徐铭枢停下了脚步。他发现自己拐进了一个死胡同。
徐铭枢拔枪转身，在对方转过弯的瞬间扣下扳机。
对方的反应速度并不慢，迅速撤回了拐角后。徐铭枢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否射中，对方伤势如何。对方躲进他的视线盲区，他只能等，等对方耐不住性子接近他。
对方显然知道徐铭枢的处境——不然徐铭枢断不可能突然停下来与他们交火。徐铭枢猜对方是有所交流，还是尽量希望活捉他。他数算了算枪里的子弹。一共六颗，刚刚放了两颗，徐铭枢思索着如果打完另外三颗还剩一个人，那么是把最后一颗留给自己，还是打空搏一搏运气。
夜晚很黑，他们谁都看不清彼此。直到腿上灼烧和剧痛猛然袭来徐铭枢才发下对方已经有所动作。和他猜的不同，对方没有从转角出现和他正面交火，他们选择的是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趴在地上对他开这一枪的。而徐铭枢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了平视的位置，没有注意来自下方异动，何况靠下的位置本就更黑，他即使看了也未必能发现什么。
幸而因为受限于视线，对方这一枪也并不准，他只是被弹片击中而已。但是却也足够让他失去绝大部分战斗力。
不过徐铭枢的反应可不可谓不快。在受伤的瞬间他估计了对方的位置直接开了两枪，然后才跌到地上——他听到了子弹射入血肉的声音，正面中枪活下来的概率极小，但是徐铭枢依然不确定对方是和他一样受了伤还是已经死了。
弄堂里突然变得很安静。徐铭枢估计自己只打中了一个人。还有一个猎人正在想办法狩猎受伤的猎物。对方不急，他有子弹，也有时间。而徐铭枢的机会则并不多。现在就算是和对方正面交火也是输面居多，何况对方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等他失血过多的时候再来整治他。
徐铭枢缓缓抬起握枪的手，指尖有些抖，他以为他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不会恐惧。徐铭枢心一横闭了眼，将枪口对着自己太阳穴。
你没有机会了徐铭枢，别抱着侥幸的态度了，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准备扣下扳机。但他还是有那样一瞬间的犹豫。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从墙角那边传来：“徐铭枢，你还好吧？”
是柯昌宇。
徐铭枢举枪的手顿时放了下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贴身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湿透了，黏在身上一场难受。徐铭枢想了想，还是将枪对准了柯昌宇可能出现的方向。“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干什么？”徐铭枢问。
“我发现有人跟踪你，就顺便帮你解决掉了几个尾巴，包括那个你没打死的，和那个没有跟着你进弄堂，准备去联络其他人的那个。”
“要我怎么信你？”徐铭枢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问。
“我可以不救你的，但我还是来了。”柯昌宇说，“你若还不信，我走便是。”
徐铭枢没有说话，柯昌宇说得没错，他本可以参与到这场混战里。如果柯昌宇这个时候走，他绝对无法拦住柯昌宇。何况就算他行动自如，又有什么理由去对柯昌宇开枪？
然而徐铭枢也不想示弱，于是两个人便沉默地僵持着。等了一会见徐铭枢没有反应，柯昌宇干脆从转角那一侧走了过来。
徐铭枢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扣了扳机。柯昌宇却并不在意的样子，他在转过那个转角之前早已收了枪。
“你受伤了？”柯昌宇一眼看出徐铭枢的异状。徐铭枢还是不说话，但是不在对着柯昌宇的枪口说明了全部的问题。
“我确实有瞒着你的地方，但是你对我不也是一样的么？”柯昌宇蹲跪在徐铭枢面前，安抚似地拍着徐铭枢的肩，“你受伤了，这个时候不要犟了好吗？跟我走吧，有什么误会不能回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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