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未落-30
第二天，76号三人横死街头的事情震动一时。
徐铭枢倒是听了柯昌宇的话，没事人似地回去了，该练唱便练唱。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苏汉伟去戏班子了找了徐铭枢一趟。听完前因后果，苏汉伟有些气闷地说：“你让柯昌宇知道本来也没什么，但是这次的事情一出，那么向人杰那里必然也知道了。”
“向人杰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国共合作他难道还真的能来找我们麻烦？”
苏汉伟皱眉摇头：“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但是以后难说，你觉得两党合作会是长久之计吗？他对他工作的偏执……”
“就算他们真的想找我的麻烦，那我一个人担着，他们未必就能顺着这里摸到你们那里去。”
“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知道。”
有些难堪的沉默之后，苏汉伟问：“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我们可以换人来完成这个任务。”
徐铭枢并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反问：“他们走私的事情你一向都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查这个了？”说着一手撑着头一手将烟在铺了咖啡渣的烟缸里揿灭，“才刚有一点起色他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查这个，哼，他们连军火和大烟都运。重庆他们这样和汪伪政府联手，只让我们吃亏，我们当然得摸清他们的这条线，以后也许有用得到的地方。”
“也就是据为己有，乘火打劫。”徐铭枢白了苏汉伟一眼。
“劫富济贫。”苏汉伟咬文嚼字地纠正，又问，“其他的事情呢？”
“你们不该怀疑他会出卖战友的，最开始被76号找上的时候我以为是他……但是你们看到了，他救了我。”
“重庆政府的人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战友。”苏汉伟看向窗外，“你知道他在76号，需要人头去血祭他的地位。”
“可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就没有办法接触到权力中心。换言之我们的人如果混进去，也难保手上不沾血。”徐铭枢不以为然。
“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苏汉伟说，“但他们做的显然不止这些。他们现在是在制衡，借力打力，假他人之手铲除异己。这是重庆政府惯用的伎俩。必要的牺牲之外，我们不能让他们予取予求。”
“知道了，我会继续的。”
苏汉伟回到店里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告诉他向人杰已经在楼上等了他许久了。
苏汉伟才走到二楼，便听到留声机里传出的音乐。推开房间门笑道：“等了多久了？”
“不很久，”向人杰问，“你刚去那里了？”
“去找无双了。”苏汉伟自然地坐到向人杰身边，“他跟我当年的师门似乎有些渊源呢，所以就找他聊天去了。”
向人杰冷不防收了笑容正色问：“那你昨天下午呢？”
苏汉伟怔怔地望着他：“怎么了？”
向人杰也不回答，苏汉伟只能想了想，说：“我出去吃东西了，圣母院路上新开了一家馆子。”
“不叫我去？”向人杰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幸好你没去，不好吃呢。”苏汉伟有些懊悔似地冲着向人杰挤了挤眼睛。
向人杰点点头说：“现在世道乱，你不要乱跑好么，很危险。知道最近的那个新闻么？”
“知道。”苏汉伟有些不服气地鼓起嘴，“我又不是76号的人，倒霉也轮不到我嘛。”
“你啊，再这样下去我时时刻刻都得跟在你边上了，不然怎么放心得下你的安全呢？”
“我不介意啊，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苏汉伟无所谓地应道。
频繁的暗杀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有些麻木了，连嚼舌根都变得有些疲乏。对于陷入在暗流里的人才有一点威慑作用，提醒他们不能够为所欲为。
然而威慑是一回事，这些人仿佛是上了发条的人偶，早就只会被动而不知疲惫地继续他们的工作，除非死，不然让他们停下来是绝无可能的。
金太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需要提心吊胆的人之一——以前他在家做一个花花公子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这一天。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顶着各种压力和不安耐心地听着金赫奎向他讲述接下去的事情
“这一次的动静比较大，为了在面子上过得去，所以开了公开竞标，当然明着也不会说究竟是什么生意。不过，你懂的，最后还不是……”
这样的场景重复太多，金太相几乎能够背下来完整的流程，他厌烦地不想去听，自然而然地走神了。他知道自己在其中几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像牵线木偶一样完成金赫奎交代的任务而已。当然，随着他钱拿得越来越多，他也就投了更多的钱在这份生意里。他几乎没有存钱的概念，每次都是拿出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往里投，一旦失败就会落得身无分文，然而金太相却敢去这么做。这样大胆的赌性让金赫奎也刮目相看。
金太相敢于这么做因为这是一条稳定的生意线，下有稳定的市场和需求，上在政治权利中心打通了关系。就像自动的机器一样，只要在最开始投入钱，就会源源不断地自动运作起来。
另一个原因是，他不仅无路可退，而且迫切地需要钱。他想要的是一脚踹开他家的门，告诉所有将他赶走的人，他们当年的决定是多么失败。他的心里尽是仇恨，所以他愿意用最不择手段的办法去实现目的。
“不过有意思的是，你家的人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好像是想抢这一单生意呢。”金赫奎的话把金太相的思绪拉了回来，“有没有兴趣公开得光明正大地抢走你自己家的生意，好好抽他们一耳光呢？”
金赫奎笑眯眯地看着金太相，他的话像是恶魔勾引着无知的人堕落。金太相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要我怎么做？”他知道，他想，他那么疯狂的赌博式地用钱和赚钱就是为了这样一天。
“我们可以找人事先与他们洽谈，让他们以为最后他们会被选上。但是我们是绝无可能把生意给不熟的人做的，所以最终还是会选择你，这样是不是很出风头呢？而且如果他们蠢到提前把资金从其他生意上挪出来的话，那么这一次结束也就是你回家的时候了。”
出风头个屁，了解内幕的人都会知道我用了什么样不择手段的方法来发家，现在当局和走私巨头有勾结才会容许这些存在，有一天，无论是哪一方上位，都会严查，到时候你们自然可以撇清关系，而我才是承担最后后果的人，所为众矢之的不过如此，金太相心里想得很清楚，但嘴上却一口答应下来：“好。”就像他第一天答应金赫奎那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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